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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前需知:

內容簡介:要修好一顆破碎的心、是很難的一件事,所以他們決定去尋找一個代替品。
  
作者:antichthon/narunaruu
  
作者的話:這篇故事在我心目中是一篇很奇怪的同人文,但如果我不把它寫出來的話,它就會一直在我腦海中糾纏著我(淚
  
警告:大部分的故事劇情不會很好理解,有很多象徵和隱喻的東西,我甚至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篇青黃--噢等等,它確實是一篇青黃。
  
靈感來源:黑子的籃球 By 藤卷忠俊
         小王子   By 安托萬‧德聖埃克絮佩里
  
譯者的話:如同作者所說,一開始大部分的劇情都很難理解,要看到結尾才會知道這篇故事再講些什麼。由於這是譯者第一篇翻譯文,文筆不佳請包含。
  

 

Herz

 

 

 

 

要修好一顆破碎的心,是很難的一件事。

 

 

 

 

十歲的青峰像找到流星一樣找到他。

 

一切開始於向日葵。當他騎著腳踏車經過一大片向日葵花田時,一些在花叢之間的細小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受到好奇心的驅使,他調整了一下頭頂上的棒球帽,然後穿過向日葵綠色的莖葉和亮黃色的花瓣,接著看見了一個迷路的小男孩。男孩的頭髮和眼睛宛如太陽般閃爍著,淚水垂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整張臉都是腫的。他捲縮在地上,而根據他泛紅面頰上的牛奶色淚痕,青峰知道這個男孩才剛哭過一場,而且哭的有些過了。

 

 

 

「你在哭什麼啊?」青峰問道,眉毛挑起。他從來都沒有看過這個男孩,但他胸口砰砰跳的熟悉感卻告訴他或許不是這樣。

 

「我的朋友們剛剛還在跟我玩,」一聲痛苦的吸氣聲,「但是現在他們都不見了。」

 

「你沒有叫過他們嗎?」

 

「我到處都看不到他們。」金黃色的雙眸上浮著黑色的陰霾,「他們一定被怪獸吃掉了,他們都比我脆弱、而怪獸喜歡脆弱的小孩子。它覺得脆弱的小孩很甜美。」

 

眼淚像雨點般從他的雙眸中落下,這很令人難過。男孩不斷的哭泣又哭泣,然而青峰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淚水,讓人大笑從來都不是他擅長的事。

 

「不要再哭了!只有女生才會哭!」

 

「我、我再也沒有朋朋朋朋友了!嗚哇哇哇!」

 

青峰俯視著男孩,忽然之間對自己混亂的情緒感到吃驚,他抓了抓他的後腦杓。

 

「好了--好了--痛痛、痛痛、飛走吧--」

 

「嗚哇哇哇哇哇!」

 

「不要再哭了!」但男孩並沒有停止哭泣,而這讓青峰感到不知所措,哭泣確實是個奇怪的感覺,「我該怎麼做,你才不會哭?」

 

男孩停止了哭泣。

 

「做我的朋友。」

 

「啊?」

 

「如、如果你給我你的夏天,」他膽怯地抬起頭來,往上看去,濕潤的眼睫毛輕輕抖動著,「我就不哭了。」

 

「好,我會當你的朋友。」青峰將手握拳、抵在他的胸口上,露出笑容,「如果我當你的朋友、你就不哭了,對吧?」

 

怎麼開始的都不重要,但結果他們的相遇化作兩人的友誼,因為他們是小孩子,不像大人。小孩不必去顧慮這個那個然後產生友誼,只要他們能夠一起玩、也享受對方的陪伴就好。

 

青峰抓到了他的新朋友、黃瀨,而他們正一起笑鬧著,像其他普通的小孩一樣。跟他裸露在陽光下的蒼白膚色不同,黃瀨意外的是個很棒的快跑選手。要消失在青峰的視野中不會花他太多時間,一晃眼,那頭閃亮的金黃色頭髮已經哪裡都看不到了。

 

當青峰追上他時、黃瀨正站在小徑上,眼睛直盯著樹底下的一個角落。

 

「你在看什麼啊?」

 

「牠在這裡。」黃瀨的聲音透露了眼前的景象對他的影響有多巨大,斗大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滑落。

 

「哪裡?」

 

「這裡、在樹底下。」

 

 

他瞇起雙眼。但是樹下除了草地外沒有任何東西讓人感到恐懼。沒有尖銳的牙齒、耳朵和尖角和爪子,更沒有惡夢和野獸去感到害怕,「我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噢不、噢不。」黃瀨顫抖著,驚恐交加,「牠看見你了、牠看見我了,牠看到我們了。」

 

「哪裡?」

 

「噢我的天啊、牠在咆哮--」

 

「啊?」

 

「牠過來了--」

 

「啊?啊?」

 

「--快跑!」

 

他們跑了又跑,雖然青峰並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跑。夏天的腳步正緩慢的拖著步伐移動在地平線的尖端上,但黃瀨快速的抓住他的手,像風暴、火箭一般飛快地逃走了,害怕著世界看不到的某樣東西。他握住青峰的手很大力、而且充滿了純粹的迫切。

 

逃離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令青峰感到無意義又可笑,他使盡全力甩掉黃瀨的手,停了下來,雙腳死死地黏在地上。

 

黃瀨回過頭來、呼吸沉重、金黃色的雙眸倏然睜大。

 

「不要停下來!」

 

「總之、到底是為什麼我們要跑啊?」麥色皮膚的男孩突然之間變得固執起來,感到相當生氣,雙手交叉環胸,「這裡沒有任何東西會讓人感到害怕!」

 

「你還停在那裡做什麼?牠正在接近我們!」

 

「我什麼都沒看見!」他怒吼。黃瀨很奇怪、也許他被太陽曬昏頭了,「我什麼都沒看見所以停止這個遊--」

 

「--小心!」

 

當他身後的某個東西將他的心挖出時,聲音一瞬間熄滅了,然後他的心在一個疼痛的拍打中碎裂了。

 

 

 

一滴滴冰涼的淚水落在青峰的臉頰上,然後他清醒了,頭枕在黃瀨的大腿上。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黃瀨睜大的、檸檬顏色的雙眸,盈滿了淚水,那雙眼睛就像彈珠汽水中的彈珠一般漂亮。在陽光底下,那雙眼眸閃爍著美麗的、不同深淺的金色。

 

「你醒來了!」黃瀨的聲音混雜著哽咽和笑聲,「我好擔心你。」

 

「我昏倒了嗎?」他嘗試著站起、但卻感受到從胸口的大洞中傳來的、被刺穿般的痛楚。

 

那尖銳的疼痛令青峰跪坐在地、臉因為痛苦而扭曲,雙手握拳撐在地上。視線模糊之中,他向下看,然後瞧見胸口那空盪的洞中的肋骨,他沒有心了。

 

這項認知使他感到恐懼。

 

「就算你看不見一樣東西。」黃瀨也對眼前突兀的景象退縮了,「也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個--那個怪獸粉碎了他的心。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個怪獸。牠可以是一個野獸、或是一個鬼,它可以是任何東西--一個可怕到僅僅用一個拍打就能粉碎他的心的東西。

 

黃瀨跪坐在他旁邊,不自在地拿出他的心的殘渣,然而那些碎片已經被外面的空氣污染了。現在那些碎片、比起有機物更像石頭,也失去了它原本美麗的、常春籐葉片的形狀。青峰拿起一塊他的心的碎片,想著它現在沒有比一個小石頭更特別了。當一顆心沒辦法再活動時、它就失去了意義。當一件東西存在的理由不再存在時,它就失去了它的價值。

 

 

 

這甚至可以修嗎?

 

「我們該怎麼辦?」黃瀨問道,雙手仍然溫柔地、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些碎片,宛如那些殘餘物會滑出他的手掌一般,「沒有一顆心的話、你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青峰抓了抓頭,「去找一瓶膠水黏好它吧。」

 

 

他們沿路走著,直到他們找到一間老舊的、無人的商店。那是一間販賣日式點心和日本傳統玩具的便利商店。這家店在夏天的蔚藍和燦金的風景中彷彿一點汙漬。生鏽的風鈴響了一聲,他們走進商店中,死寂的安靜透露了這裡是多麼不起眼的空盪。

 

黃瀨閃閃發光的雙眸在商店中左看右看,彷彿這是件他人生中最色彩繽紛的事。

 

「我從來都沒有來過糖果店!」在他朝所有的商品掃蕩之前、黃瀨開心地喊道,完全忘了他們來這裡的目的。青峰朝他的朋友嘆了一口氣,接著開始尋找膠水去修他的心。

 

他在抽屜中找到了一瓶黃色的膠水,旁邊還放置著剪刀、美工刀和針線。將所有的心的碎片--或許他該說石頭--放置在木製地板上,他開始將碎片黏貼在一起。但這就像拼圖一樣困難--而且他強烈地鄙視拼圖。他無法從、將碎了太過的東西拼湊回來的過程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樂趣。

 

當黃瀨拿著紅色的棒棒糖回來時,青峰正在放棄的邊緣,惱怒地用手抓著頭髮。



「要修好一顆破碎的心是沒有用的。」黃瀨無奈地說道。

 

 

十分鐘過後,青峰滿腔挫敗地將所有心的碎片扔進垃圾桶當中,跟黃瀨一起走出了商店。

 

「沒有心是什麼樣的感覺?」黃瀨問道。

 

「很奇怪。」青峰打了個哈欠,戳了戳他胸口的洞,空虛的感覺令他不安,「我感到有些孤單,雖然我根本不該感受到任何東西。」

 

「真的超奇怪。」

 

「確實。」

 

他們點點頭表示同意。失去一件一直陪伴你的東西永遠會讓你感到不舒服、像失去一個最好的朋友、或是牆上的陰影。你永遠都會感到空虛。

 

「沒有心一定很難生活。」

 

「你有失去過你的心嗎?」

 

「有過,但不是失去心、」聳聳肩,「是一件在我頭腦中的東西。」

 

「你的腦袋?」

 

「嗯嗯嗯,像是那樣的東西。」

 

「沒有腦袋是什麼樣的感覺?」

 

「糟糕透了。」

 

「但我朋友中的其中一個失去了他的整個身體。」

 

青峰挑眉,「我甚至無法想像失去身體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永遠都沒有清醒過來,所以他沒辦法告訴我那是什麼感覺。」黃瀨聳肩。

 

他們的交談停止了,直到他們經過一棵被地藏王菩薩像環繞著的老松樹。幾顆松果落在地上,青峰踢了其中幾顆,直到其中一個擊中地藏王菩薩像的額頭。黃瀨興致盎然地看著這些雕像,接著視線轉向地上的松果。

 

「它可以像你的心一樣運作嗎?」他撿了一個起來,那一顆的形狀仍舊完好。

 

「我不知道。」

 

「來試試吧!因為我們不知道。」

 

他們將松果放在肋骨上。

 

「小青峰、感覺怎麼樣?」

 

「癢癢的。」他抓抓他的胸口,那顆松果畢竟是從地上撿來的--可能有些髒,「但我想我可以忍受?」

 

松果在他的胸口中碎裂了。

 

 

「它碎了。」他們異口同聲地道,驚訝多於感到害怕或噁心。

 

「再試一次?」

 

黃瀨撿起了另外一顆松果。

 

它碎了。

 

又一次。

 

它碎了。

 

嘗試了第六次之後,松果沒有再碎了,但也沒有跳動。它除了是一件裝飾物外,什麼都不是。黃瀨想要再試另外一個,但青峰說他已經受夠了松果和心碎。

 

在他們離開之前,黃瀨看了最後一眼在他身後的地藏王菩薩像。他對它們微笑,而它們也對他溫暖的笑了,鼓勵他繼續前進。

 

「嘿,我們走的這麼悠閒,不是很危險嗎?」

 

「嗯?」黃瀨轉過頭來,一個問號從他的頭頂上冒出。

 

「你說的那個怪獸,」青峰一邊解釋一邊抓抓他的鼻子,眼神游離,去承認他相信他根本看不見東西令他感到不自在,但很明顯的牠是存在的、而他的心也確實碎了,「難道牠不會再追趕我們了嗎?」

 

「不用擔心,」他微笑,「我想粉碎你的心對牠而言已經足夠了。」

 

「那為什麼牠要粉碎我的心?」

 

「為什麼你要問我?問你自己的心--那是它的錯。」

 

 

 

他們找到一棟白色的、毫無裝飾的建築物,那甚至有種可怕的醫院的模樣,但實際上那是一座巨大的圖書館。門並沒有鎖,所以他們可以任意進出。

 

在一樓很快的小探險後的青峰,發現除了書和灰塵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有趣的東西,於是他走向黃瀨,然後發現男孩正在地上摺紙。一本厚重的書翻開在地上,中間的一頁被撕了下來,正是黃瀨正在摺紙鶴的那張紙。

 

「你在做什麼?」

 

「一個願望。」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雙手將紙化成一隻紙鶴。

 

「那是鶴。」青峰指出事實,「不是願望。」

 

「那是個願望,你看、難道不是嗎,小青峰?」他悶悶地將紙鶴放在他的大腿上,「嘛,精確點說的話,我需要再做九百九十九隻去實現願望,但願望的一小部分還是願望。」

 

 

 

「一千隻紙鶴?」儘管他知道嘲笑很沒禮貌,但青峰還是無法控制地哼了一聲,「但一千隻紙鶴要怎麼實現一個願望?」

 

「別笑!」紅暈浮上他的雙頰,「我媽媽說會實現的,而且她一直都是對的。」

 

「大人喜歡告訴我們不合理的事情,而你已經夠大去知道這件事了。」

 

黃瀨無視了他。

 

青峰看見那本書是本有人腦印在封面上的醫學書籍。他不知道為什麼黃瀨在千本書中選擇了這本書。

 

 

 

看著黃瀨做紙鶴一段時間後,青峰說道:「你做的很快。」

 

「我可是做紙鶴的專家!」紙鶴已經堆起一小堆了,「我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做千紙鶴。」

 

「那從你小時候開始,你的願望有被實現過嗎?」

 

他永遠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黃瀨試圖教導青峰要如何去製作、和欣賞紙鶴的美,但青峰拒絕了,理所當然的。但因為圖書館沒有任何有意思的東西、而黃瀨像女孩子一樣的抱怨(以青峰真的認為黃瀨是個女孩的角度來看),他決定順從黃瀨好讓他閉嘴。

 

第一次的嘗試,青峰把紙撕碎了。

 

第三次的嘗試,右邊的翅膀比左邊的翅膀還小。

 

而黃瀨做紙鶴的樣子看起來是那麼的簡單。

 

第十次的嘗試過後,他做出了他最好的一件,非常的醜而且跟黃瀨的比起來連好都稱不上,但至少翅膀的角度是對的。將紙鶴丟棄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他決定他這輩子已經受夠了摺紙。他躺在地板上小睡一會兒,然後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嘶聲,他的心破裂了。

 

「噢,」青峰已經習慣了心碎,「它碎了。」

 

他將腐朽的松果扔掉,接著松果四散在地板上。

 

「你的心又碎了?」

 

「嗯哼,這裡有什麼我們可以用的東西嗎?」

 

黃瀨放了一隻紙鶴在他的胸口中,像松果一樣,它沒有碎掉也沒有跳動,但這也沒有出乎意料之外,「許個願吧!」他咯咯笑著。

 

「我希望可以有個新的--」

 

「不、不要說出來!」

 

「但你說許個願望!」青峰抗議。

 

「一個願望是很私人的。」他解釋,「說出你的願望就像透露一個秘密,所以不要跟任何人分享願望。」

 

 

 

當第五十六個紙鶴做好時,他們的肚子同時叫了。

 

.......

 

「我餓了。」

 

「我也是。」

 

但除了書之外這間房間什麼都沒有,所以青峰說他們必須出去找食物。黃瀨不贊同離開圖書館、丟下他心愛的紙鶴,但他決定跟著青峰。

 

圖書館的不遠處有一間小房子,跟之前的糖果屋一樣小、一樣陰暗。它就跟這個世界一樣空盪。無視了所有的禮節,兩個男孩直接闖入了房子中。

 

「我回來了!」黃瀨高興的說道,儘管他沒期待過任何回應。話語回響在白色的塑膠牆壁上,點亮了整間房子。

 

「這裡是你家嗎?」

 

「不是。」

 

 

他們在廚房的冰箱中找到一些食物,大部分是蔬菜和水果。他們吃了幾乎所有的水果,故意無視了蔬菜類的。

 

青峰咬了一口他的香蕉,接著他的心碎了。

 

「又來了?」

 

他點點頭,一手拿出胸口中的紙鶴。紙鶴的兩邊的翅膀都撕裂開來了,頭也彎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黃瀨探頭看了看冰箱內,找尋另一個替代品。

 

他拿出一個紅蘿蔔,但青峰堅決地搖頭,雙眼憎惡地看著那橘色的長條物體,「我紅蘿蔔。」

 

「那萵苣呢?」

 

「那太大了!」

 

「洋蔥?」

 

「很臭。」

 

「辣椒?」

 

「你確定要把那個東西放進我的胸口?」

 

「那、番茄?」

 

番茄在他的胸口中變成黏稠的果肉和果汁,而這些堵在他胸口中的髒亂東西需要花十五分鐘去清理。

 

「那這個呢?」

 

黃瀨遞給他一顆蘋果。很小、但顏色鮮紅且形狀完美,果皮光滑且在燈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暈。金色頭髮的男孩輕柔地將蘋果放進他的胸膛,然後他們對眼前改善的情況感到驚愕。

 

蘋果正輕輕地靠著他的肋骨跳動著。

 

「這運作的很好。」青峰覺得相當神奇,傾聽著微弱的心跳聲,感覺自己有更多活著的感受。

 

「多半是因為它是顆蘋果。」黃瀨微笑,「一天一顆蘋果,使醫生遠離我。」

 

 

他們在房子附近找到一片小雛菊花田,沒多久,青峰便撲向用雛菊花織成的床鋪上去小睡一會兒。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那麼累。白雲緩緩地漂浮在天空中,有時替世界遮擋了夏天熾熱的陽光。如果他們很幸運的話,一陣風會吹拂在在他們的皮膚上,勉強地驅散高溫。

 

二十分鐘的小睡後,青峰醒了。當他移動他的身體時,他感到胸口有些痛,但那是可以忍受的。所有的事情都跟剛才一樣──除了黃瀨坐在他身旁,戴著他的棒球帽之外。他一定趁青峰睡著時把帽子偷走了。

 

「為什麼你戴著我的帽子?」

 

「當你在睡覺的時候,那個怪獸把我的頭髮吃掉了。」深深的嘆息一聲,他玩弄著自己黃色的衣服下擺,動作不太自在,「我正在逐漸變醜。」

 

棒球帽下、他的朋友的頭頂是光禿的這個想像,引起了青峰惡作劇的興趣,「讓我看。」

 

「不要。」

 

「讓我看!」

 

「不要!」

 

他們扭打在地上,一個嘗試去摘下對方的帽子、而另一個掙扎著去保持戴著帽子的樣子。這是個激烈的爭吵,包含著血和眼淚和男人的驕傲──一大塊驕傲,但當青峰扯開棒球帽並宣布他的勝利時,他忽然後悔了這麼做。

 

黃瀨的頭頂是灰白的、而且沒有任何毛髮,是的,少了他那頭金盞草色的頭髮,他確實看起來很好笑。但黃瀨看著他的眼神是那麼的受傷,青峰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個混帳。他做的太過了。

 

「我很抱歉。」青峰用他白色的上衣將黃瀨的眼淚拭去,又將棒球帽戴在黃瀨的頭上,「我很抱歉。拜託不要哭了。」

 

他沒有停。

 

「那沒有那麼糟。」

 

「說謊。」

 

「不、拜託不要哭了…..那確實看起來很奇怪,是的,但其他人會習慣的,而且它還會在長。我很確定它還會在長的。」

 

「但那個怪獸也把我朋友的頭髮吃掉了。」他一邊啜泣著一邊將頭上的棒球帽戴的緊緊的,像跟生命一樣重要一般,「而且直到他死他的頭髮都沒有長回來。」

 

嘆了口氣,他環視著四周,然後有了個想法。青峰摘了些小雛菊,然後將它們放在黃瀨的頭上,花朵用漂亮的黃色妝點了他原本灰白色的頭頂。

 

「看吧、」青峰笑了,「它長回來了,而且很漂亮。」



他們走回向日葵花田去牽青峰的腳踏車。但當他們到達時,向日葵花田不再是充滿生命力的鮮黃和嫩綠色、反而是一大片象徵枯萎的棕和黑。

 

「發生什麼事了?」青峰抓了抓頭髮,打了個噴嚏,「怎麼突然變冷了?」

 

「夏天死了。」黃瀨回答,「看。」

 

男孩們看見太陽沉落到地平線下,拖曳著整個天空和世界進入黑暗。

 

 

那天下午,夏天死去了。向日葵死去了。蟬死去了。蔚藍的天空死去了。這個空盪的世界就像在死去一般──所有的東西都是血紅色的。從鎮上、到他們腳下的草地、到黃瀨金黃色的雙眸和青峰深色的皮膚──都是。

 

就連他們的沉默也是赤紅色的。

 

他們在枯萎的向日葵花田中一起看著夕陽。並著肩、肩膀觸碰著對方,雙手輕輕握拳。

 

無論是夕陽、當下的片刻、枯萎的向日葵、在他胸口中跳動的蘋果都很漂亮。所有的事物看起來都很漂亮當它們就要完全消失時,一直以來都是。這個世界是這麼的美麗,而他們也對這段死寂的時光感到滿足──在輕柔的言語擴散開來之前。

 

「小青峰,你有讀過《小王子》嗎?」

 

青峰聳肩,「我對於任何需要很多專注力的東西都過敏,像是摺紙鶴或是書籍。」

 

「但你必須看書才能做一個好人!」他說道,「這是媽媽跟我說的!」

 

當青峰興趣缺缺地將小指塞入自己的耳朵時,黃瀨閉嘴了。

 

「所以說、那本《小王子》到底在講什麼?」

 

「在那本我媽媽給我買的書當中,有一個角色的名字叫做小王子。」

 

「嗯哼。」

 

「小王子說當人們感到很悲傷、很難過的時候,他們最喜歡看夕陽了。」

 

「我們也很悲傷嗎?」

 

……

 

「為什麼這麼說?」

 

 

夏天死去後,藍色的月亮在天空中升起,溫柔的在世界上塗抹著各種不同深淺的藍色。如果他們閉上眼睛,他們可以聽見橫跨過天空上的星星冒出的聲響、或是聽見環繞著母星地球的星座所發出的、震撼人心的聲音。

 

當黃瀨說出這些細小的話語時,是在一個夏天死去後的夜晚:

 

「掰掰。」

 

 

青峰轉過頭。

 

「為什麼?」

 

「我必須走了。」

 

「為什麼?你要回家嗎?」

 

需要回家。」黃瀨堅定地說道,「然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為什麼?」

 

黃瀨用一抹微笑去逃避這個問題。

 

這是一個讓青峰想要拭去那雙金黃色雙眸中盈滿的淚水的悲傷表情,說男孩子是不會哭的,但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人。當面臨感情上的問題時,青峰一直都是個大笨蛋,而從他們認識到現在、黃瀨一直都很感性。

 

他胸口中的蘋果裂成兩半、掉落在地上。

 

「你的心又破碎了!」黃瀨嘻笑道。

 

青藍色頭髮的男孩並不知道笑聲也可以這麼悲傷。這是這麼的不對勁、而他也痛恨那個笑聲。他痛恨黃瀨可以這麼輕易地假裝一個微笑。他痛恨黃瀨是多麼的愛哭。他痛恨黃瀨因為他笑和哭。

 

「我們明天會再見面的、或是隔天、或是某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沒辦法。」黃瀨堅決地搖了搖頭,然後青峰意識到了那是他最後的道別。沒有任何再見面的可能,「明天我沒辦法在這裡、或是隔天、或是某一天。」

 

「但是我說過了我會當你的朋友。」冰冷的空氣幾乎無法使他呼吸、也刺傷了他的肺,「我還沒教你怎麼打籃球。還有蟬、你說你想跟我一起抓蟬的,還有龍蝦。還有所有的事情。不准走。」

 

「我們沒辦法做這些事了。」他再次搖頭,強調這是無法逃避的,「因為我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世界爆炸成虛無。

 

強烈的光芒使青峰瞇起了眼,他環顧著四周,除了他跟黃瀨的身影之外,其他的任何東西都不存在了。感到疑惑,他看向同時間又哭又笑的黃瀨。只見黃瀨的手將棒球帽摘下,金黃色的頭髮又再次長回他的頭上、像盛開的花朵一般,小雛菊聖潔地落在他的四周。他就像今天早上青峰發現的他一樣美麗和耀眼。不多、不少。就只是完美。

 

 

他們身邊炸開的白色光芒模糊了黃瀨的身影,而青峰恐懼著黃瀨會被抹去。

 

「別走。」焦急地、麥色的雙手伸出想握住白皙的雙手,這道別的一瞬間感覺是這麼的沉重、使他的胸口疼痛,就算他應該要什麼都感覺不到。

 

黃瀨是支撐他走過不斷的心碎的人。他不想要失去他就像失去他的心一樣──一天內失去兩樣東西太多了。「這樣很不安全──那個怪獸可能還在附近。他可以把我們吃掉就像吃掉你的朋友們。我們必須一起行動。」

 

「牠只會吃掉我,而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他搖了搖頭,而青峰從來都沒有感到這麼挫敗過,「而且,我的朋友們說不定正在等我呢。」

 

「我不在乎、不許離開我。」

 

黃瀨起初還想再爭執,但他已經無法再說什麼了,所以他輕柔地吻了青峰的額頭,表達他的歉意。

 

「如果你想念我的話、」在他被自己的眼淚哽咽之前,他笑著說道,「我可能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接近你。」

 

 

青峰將會忘記所有的細節,但他所看見的最後一件事是他的朋友逐漸被白光吞噬、被他永遠都無法看見的隱形的威脅、然後那個怪獸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除了黃瀨的心。那是鮮紅色的、跳動著的、而且活著。


 

它曾經在那裡。





 

十五歲的青峰在他的手術過後醒來了。

 

 

再他清醒過後的一個禮拜,桃井五月來到醫院探視他,手上捧著黃色的小雛菊。

 

桃井五月是在將花朵放入青藍色的花瓶時、注意到異樣的。

 

「阿大、你什麼時候會摺紙鶴了?」

 

青峰在桃井五月發問的同時停止摺起他的藥單,他挑眉、盯著她看,接著低頭看見一隻紙鶴正在他的雙手上。他們都知道他從來都不擅長摺紙,所以現在在他手中的紙鶴確實令人感到困惑。

 

他倒抽一口氣,「什麼時候開始我會摺紙鶴的?」

 

 

 

他的醫生是個善良的中年男人,臉上帶著有濃密鬍鬚的笑容。紅色的鼻子、胖胖的身軀、看起來比較像在跳華爾茲的走路方式以及嘴裡輕哼的聖誕頌歌,令青峰有種他的醫生就是聖誕老人假扮的錯覺。

 

「你感覺怎麼樣?」

 

青峰給了個嗯當作回應,手指仍然折著新的紙鶴。桃井跟他已經數不清他到底做了幾個了,但他還是繼續做,現在比較像是個習慣多於打發時間的消遣。

 

「噢!紙鶴!」醫生對他眨了眨眼,「我可以加入你嗎?」

 

「嗯。」青峰給他一張紙,挑眉。當老醫生坐到他的病床上時,床鋪嚴重搖晃了。

 

「這讓我想起了住在這裡的一個病患。」他說,粗胖的手指撫摸著紙張,在這張紙光滑的表面上有許多回憶。一個又一個、悲傷的、快樂的、又苦又甜的,那個他想忘記的和其他那些他想珍視的,一直到現在。「他的年紀跟你差不多,一個善良的、美好的人,擁有最燦爛的笑容。他唯一有缺陷的地方是他頭腦中的異常。」

 

青峰想要去問他的頭腦發生了什麼事,但去跟一個懷念過去的老人相處是個大麻煩,所以他將問題吞回肚子中。

 

「他也喜歡做紙鶴,甚至比你更喜歡。他不停的做著千百個紙鶴直到護士長因為這件事而罵他為止。」

 

他笑了,在這些回憶中找到一些笑點。

 

「但至少,做紙鶴是個讓他保持良好狀況的方法,尤其是在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

 

他們看著對方,接著悲傷的情緒覆蓋了中年人的聖誕笑容,他看起來比剛才都還要累。回憶應該是要那麼痛苦的嗎?「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中年人說,「當孩子們都在死亡而成年人什麼都沒辦法做。他是最後剩下來的一個。他是最強壯的,而看著他一個人孤獨的長大很令人難過,因為他所有的朋友都在他之前去世了。」

 

「他們被一個怪獸吃掉了嗎?」青峰用嘲諷的語氣問道。

 

「大概吧、當時間到時,他們沒有一個可以與牠爭鬥。」

 

對摺。對摺。翻過紙張然後將它撐開直到它的形狀化為一隻鳥,直到它聞起來像回憶和棕褐色的人像。

 

「他一直都吝嗇於分享他的願望,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的願望是什麼。」

 

「一個願望是很私人的。」他無意識開口說道。這句話由他說出感覺很奇怪、宛如他們並不完全屬於青峰,「說出一個願望就像透露一個秘密。這很令人丟臉。」

 

中年人在大笑之前驚愕地眨了眨眼,也許那笑聲有點太大聲了,那笑聲令青峰感到煩躁的程度。

 

「因、因為你說話語氣完全跟他一樣!」將淚水抹去──從他心中的笑聲和悲傷中湧上的淚水──這很好笑、一件事情居然可以令人同時間感到開心和難過,「這很有趣……去知道涼太就是那個一個星期之前把心臟捐贈給你的人──」

 

 

 

 

全文完


作者後記

我的父親也即將做移植手術,雖然並不是一個心臟移植手術,但這讓我想知道在自己的身體中有別人的一部分是什麼樣的感覺。

小王子是我最愛的一本書,哈哈。

譯者後記

前兩個禮拜(大概)剛翻譯完這篇文章,因為懶惰今天才放上來。

標題Herz在德文中有心臟的意思,我覺我就像作者一樣,被這篇故事糾纏了、我著了魔地翻譯這篇小說,在沒有完全停止翻譯之前他不斷地糾纏著我。
深深地愛上了這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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