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為Herz的衍生文。

圖片為繪手熾羽所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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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吶、小青峰。」

 

  「這些花很漂亮吧。」

 

      青峰看著對方站在向日葵花田中,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

 

  一時間,青峰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是誰啊?」

 

        「咦咦咦───小青峰你已經忘記我了嗎!雖然我原本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但也不用忘的這麼快吧!真的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對方驚愕地叫道,表情有些激動。

 

        青峰並沒有回答,他看著對方燦金色的頭髮、琥珀色的雙眸,胸口的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覺、但他確實沒有見過對方,而這令他感到煩躁。

 

        似乎認定他的沉默等同於默認,對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真是的、我是黃瀨啊、黃瀨涼太。」

 

        黃瀨涼太?

 

        那個把心臟捐贈給他的人?

 

        青峰詫異地看著黃瀨,原本他是不該知道誰捐贈給他心臟的,但他的主治醫生卻無意間說溜了嘴,他因此知道了這個人。

 

         醫生說,他擁有最燦爛的笑容。


         而對方精緻漂亮的臉孔,笑起來時確實宛如陽光般,相當溫暖。

 

        「我們之前曾經見過面嗎?」半晌後,青峰放棄在自己的記憶中尋找黃瀨涼太的身影,直接向對方問道。

 

        「實際上是沒有啦……」黃瀨抓了抓頭髮,無奈地道,「算了、想不起來也沒關係。」

 

         然後、他露出了帶著幾分悲傷的笑容。

 

     青峰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只觸摸到一道看不見的透明牆壁,阻擋著他接近黃瀨所在的地方。

 

        「小青峰你是過不來我這邊的噢。」

 

        「為什麼?」

 

        「因為、你能過來我這裡的時間還沒到噢。」

 

          然後、黃瀨忽然鬆開了捧在手中的向日葵花束,隨著向日葵的墜落、所有的事物也在一瞬間模糊了,只剩下快速閃動的光與影,青峰將手掌抵在透明的牆壁上,眼睜睜地看著黃瀨逐漸消失----

 

  接著原本明亮的世界化為黑暗。

 

 

 

 

 

  十五歲的青峰大輝在自己的臥室中睜開雙眼。

 

  他盯著蒼白的天花板好了一會兒,而同時間昨夜的夢境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黃瀨涼太--半年前捐贈他心臟的人。

 

      青峰大輝抓緊了胸口,閉上雙眼,傾聽著胸口中有力的心跳聲,已經半年了,這顆心臟一直都很安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當初所擔心的基因排斥現象。

 

      而昨天在夢境中出現的、真的是捐贈他心臟的那個黃瀨涼太嗎?

 

  他瞥了一眼床頭上放置著的時鐘--現在正好是星期六早上八點鍾,青峰煩躁地呻吟一聲、將頭重新埋進被褥中,決定把黃瀨的事情拋到腦後。

 

      反正、只是個夢而已吧。

 

 

 

 

 

 

       向日葵花海隨著一陣風搖曳著亮黃色的花瓣,蔚藍色的天空萬里無雲,他看著四周無邊無際的花海,意識到了自己正身處在夢中。

 

        「呦、小青峰!」

 

        青峰無言地看著再次站在向日葵花田中對他揮手的人,忽然覺得對方燦金色的頭髮、配上向日葵亮黃色的花瓣、耀眼到令他的雙眼感到有些刺痛。

 

        「我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我不知道,本來、我們不會再見面的。」

 

        「什麼意思?」

 

        對方用一抹微笑逃避了他的問題,而那抹微笑莫名地令青峰感到熟悉,彷彿很久以前對方也曾用過同樣的表情逃避他的問題。

 

        「為什麼要把心臟捐贈給我?」

 

        等青峰注意到的時候,這個問題已經脫口而出了。

 

        黃瀨一愣,接著在半晌後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把心臟捐贈給你?」

 

        「我的主治醫生說的。」青峰抓了抓他的頭髮,簡短地回答道。

 

        「咦咦咦?不是有規定不會讓人知道捐贈者是誰嗎!」黃瀨傻眼。

 

        「隨便啦、怎麼樣都無所謂吧。」青峰毫不介意地說道。

 

        依稀記得七歲那年的某天早上,黃瀨一醒過來就感到渾身不舒服,頭痛、噁心想吐、視力也模糊起來,他對於身體陌生的感覺感到相當害怕,哭著走向他父母的臥室,尋求安慰。

 

         他的家人以為,他只是得了一般的感冒,幫他向學校請了假,但一個月過去後,他的狀況仍然沒有改善。

 

        心急如焚的父母總算察覺到不對勁,焦急地帶著他到大醫院檢查。

 

        中樞神經腫瘤。

 

        自從醫生表情凝重地對他父母說出這個名稱開始,黃瀨便成了醫院的常客。

 

        一開始醫生告訴他和他的家人只要動手術將腦瘤切除,就會好轉,因此他滿懷懼怕地噙著淚水看著護士為他打上麻醉藥,在手術台上沉沉睡去,期盼著再次醒來後就永遠道別醫院了。

 

        但事情、並沒有發展的如同所有人希望的那樣。

 

        腫瘤轉而隨著腦脊髓液擴散到中樞神經四周的地方去,接著他被告知需要進一步接受化學治療,開始了頻繁地出入醫院的生活。

 

        黃賴也學會了摺千紙鶴。

 

        第一次需要住院的時候,他的母親幫他準備了一疊彩色紙,溫柔地教導他如何摺紙鶴、笑著告訴他只要摺上一千個紙鶴便能實現一個願望。

 

        住院的期間他也認識的一些與他有相同、或類似病症的小孩們,他們的頭髮一起逐漸稀疏、落下,戴上不同顏色的帽子,抱怨著永無止境的治療,黃瀨也教他們摺千紙鶴,告訴他們摺滿一千個紙鶴便能一個實現願望。

 

        朋友們開心地一起摺著千紙鶴,用心地做到一千個後便會愉快地歡呼一聲、大聲地笑鬧著說出相同的願望──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好轉、能跟可怕的白色醫院說再見,然後大家可以一起在公園中玩樂奔跑。

 

        但黃瀨卻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朋友們一個一個變得愈來愈虛弱、他們癱軟在床鋪上、就連要撐起自己的身體坐起也有困難,很快地、他的第一個朋友永遠離開了他。

 

        他看著那些千紙鶴、恍惚地想著為何朋友的願望沒有被實現呢?

 

        接著神色哀傷的母親對他說、許願的時候,是不能將願望說出口的。

 

        在那之後、黃賴仍然住在醫院中每日摺著千紙鶴,以開朗的笑容面對每一個人,閱讀著母親帶來的書籍,在奔流不止的時光中目送著他的朋友們一個又一個失去呼吸,直到最終只剩下他一人為止。

 

        而他也仍然逃不掉跟他的朋友們一樣的結局。

 

        但這些事情、黃瀨並沒有說出口。

 

        「在我把心臟捐贈給你之前,我就從醫生口中得知我活不久了,能撐一天就是一天、誰都不知道我會不會再下一刻就這麼死去。」

 

        然後隔天,他在病房中向外面看去,正巧瞧見一個膚色黝黑的少年正在外頭的空地獨自一人打著籃球,籃球場邊站著一名粉色長髮的漂亮少女。

 

        「他告訴我,有一個年紀跟我一樣的人,需要做心臟移植的手術,正在找適合的配對,而我的身體除了頭腦之外其他的器官還是很健康的、問我要不要將我的器官捐贈出去,給其他人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黃瀨目不轉睛地、呆呆地看著少年流暢、迅速又敏捷的動作,居然從心底湧上了躍躍欲試的興奮感、也想要用手觸碰、拍打籃球,用自己的雙腳在籃球場上奔馳。

 

        他詢問進來巡房的護士在籃球場上的少年是誰,隨後得知膚色黝黑的同齡人就是要做心臟移植手術的人。

 

        「我仔細想過了,既然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那就讓別人帶著自己的一部份繼續活下去吧。」

 

        因為對方打球時是那樣的耀眼、那樣的深深吸引著自己,所以,他決定捐出他的心臟。

 

        因為,如果對方能帶著他的一部分活下去的話,是否就代表著他也以某種形式體會到了他受限於腦瘤而無法體會的事物?

 

        「嘛,差不多就是這樣啦。」

 

        黃瀨輕鬆地笑著說道,將心底更多的情緒掩蓋在完美無缺地燦爛笑容下,從他住進醫院起、他已經習慣對所有人都露出開朗的笑容很多年了,為了安撫自己的父母、也爲了不將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來,也變相的催眠著自己不去在乎。

 

        青峰沉默地看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天空暗了下來,而這個夢中的世界又再度墜入黑暗。

 

 

 

 

 

  從此之後、他的夢中就多了一個金燦燦的閃亮身影,總是對青峰露出彷彿陽光般的笑容,在同一片向日葵花田對他說話,永遠是相同的開始、相同的結尾,不同的話語。

 

  他彷彿多了一個不存在的朋友,有時候青峰甚至懷疑那個黃瀨只是他的想像、但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告訴他不是的。

 

  那個黃瀨涼太確實是真實的、與他一同活著。

 

  他是黃瀨生命的延續。

 

  拿著籃球的那雙手、似乎有著兩人的力氣和能量。

 

 

 

 

 

 

 

 

  「噗哈哈哈哈---小青峰輸了嗎!真的嗎!」

 

  「不准笑!」

 

  一如往常地在夢境中,青峰惱怒地對站在花田中大笑著彎下腰、連眼淚都留出來的黃瀨,喊道。

 

  「雖然說我早就知道會有能打敗小青峰的人存在--但沒想到你真的會輸啊!哼哼哼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這句話不能再說了噢----」

 

  「給我閉嘴。」青峰沒好氣地說道,現在對方耀眼的金黃色頭髮在他眼中看起來相當刺眼,「你怎麼知道火神會出現?」

 

  「啊?什麼?」終於將笑聲斷斷續續地克制住的黃瀨將眼角的眼淚抹去,偏頭問道。

 

  「我說、你剛剛不是說、你早就知道能夠當我對手的人一定會出現嗎?」青峰抓了抓頭髮,「你怎麼知道的?」

 

  「很簡單啊、這個世界可是有六十億人呢---有跟小青峰一樣強的人一點都不奇怪啊。」黃瀨笑彎了眼,琥珀色的雙眸閃閃發光,「但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出現呢,我以為要等到小青峰進了NBA之後才會碰到對手呢。」

 

  接著、黃瀨邁步走近區隔他們兩人的透明牆壁,將手輕輕地放在牆壁上,勾起一抹微笑。

 

  「吶、小青峰。」

 

  「幹麻?」

 

  看著這樣的黃瀨,青峰的心底擁上一絲心慌和不安的情緒。

 

  「我啊、已經不能再這樣跟你講話了噢,要說掰掰了喔。」黃瀨輕輕地說道,一滴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

 

  但青峰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擅長應付淚水,他不發一言,愣在原地,無數的問號從腦海中不斷的冒出。

 

  他要走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擅自給我他的心臟、一直在我的夢裡碎碎唸的麻煩傢伙要走了?有沒有搞錯啊!不要擅自跑來、又擅自消失啊!

 

  「小青峰,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要相信我噢。」

 

  對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是比亮黃色的向日葵、和蔚藍色的廣闊天空還要美麗的笑容。

 

  青峰伸出手想抓住彷彿就要隨時消失的黃瀨,卻像之前的幾百次一樣被無形的障壁所阻隔、像之前的幾百次一樣碰觸不到對方。

 

        「黃瀨、不准走!」

 

        在炸開的刺目白光中,青峰瞇起了雙眸,向日葵花田消失了、蔚藍的天空消失了、黃瀨的身影也即將被吞噬。

 

        「小青峰、我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也許是隔天、也許是後天,也許是某一天。」

 

  對方輕柔的話語縈繞在青峰的耳邊。

 

 

 

 

        青峰在半夜一點五十二分時睜開雙眼。

 

        而兩點五十三分時,他做了另一個綿長的夢。

 

        他看見十歲的自己和十歲的黃瀨,一同在不知名的世界中笑鬧著、尋找著可以代替他那被怪獸破壞的心的代替品、黃瀨在古老陳舊的圖書館中以人腦封面的科學書本紙頁摺著紙鶴、然後他們一起在赤紅色的沉默中看著夏天的死去,看著世界被藍色的月光染上不同深淺的藍色。

 

        接著十歲的黃瀨露出了跟方才十五歲的黃瀨一模一樣的、流著眼淚的笑容,被白光無情的吞噬,只留下那顆鮮紅的、跳動的心臟。

 

 

 

 

 

 

 

  「小青峰、我回來了噢!」

  

  「噢、歡迎回來。」

  

  三十一歲的青峰躺在家中的沙發上,臉上蓋著小麻衣的寫真集,他將寫真集微微移開,便看見十四歲的黃瀨涼太穿著帝光中學的制服、抱著一顆橘紅色的籃球表情興奮地朝他衝過來,一把將他臉上的寫真集撥開,他的視線中頓時出現了黃瀨放大的臉。

  

  「跟你說、跟你說,小青峰,我當上帝光籃球部的正選了噢!還是王牌欸--我是王牌欸!!」

  

  「噢。」

  

  「欸、反應好平淡--小青峰!我可是王牌!ACE!連一聲誇獎都沒有嗎!」

  

  青峰看著眼前黃瀨一副誇獎我吧誇獎我吧的小狗神情,嘴角不禁揚起,懶洋洋地說道:「等你跟我一樣進NBA打球的時候再說吧。」

  

  「什麼--小青峰你---」

  

  他揉了揉對方金色的柔順髮絲,看著黃瀨的表情從原本地惱怒到滿臉通紅,青峰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說道,「再繼續加油吧。」

  

  說著、已經退休的NBA球員、目前正在擔任刑警一職的青峰大輝將掉在地上的小麻衣寫真從地上撿起、往廚房走去。

  

  他從冰箱中拿出兩瓶礦泉水,將一瓶扔給還愣在原地的黃瀨。

  

  「接著。」

  

  「欸欸欸欸欸-----不要突然扔過來啊!」在最後一秒反應過來的黃瀨手忙腳亂地把礦泉水接住,手中的籃球掉落在地上,滾到青峰的腳邊。

  

  四年前,青峰大輝的隔壁搬來了新的鄰居,帶著年僅十歲的漂亮男孩。

  

     在他看見站在父母身旁、好奇地左右張望的男孩的那一瞬間,他錯愕地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孩子是存在的。

  

        眼前的面容雖然稚氣,但確實是黃瀨的模樣。

 

  而他已經十年三個月兩個禮拜又四天、沒夢到黃瀨了。

  

  而當男孩琥珀色的雙眼看見他時,那雙眼眸也一瞬間亮了起來,他激動地衝到青峰的面前,卻也硬生生地在撞上青峰之前停住了,男孩困惑地抬頭看向他、又低頭看看自己原本似乎想跩住青峰衣角的小手,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理解自己突然之間的行為是因為什麼。

  

  年輕的夫妻連忙慌張地將自己的孩子從青峰面前拉開,尷尬地向他道歉。

  

        很不可思議的、那個孩子、也叫做黃瀨涼太。

       

  然後,青峰漸漸地跟他們熟稔起來。

 

 

 

  隔壁家的夫妻兩人工作都相當忙碌、有時需要飛去國外、或是日本的其他地方開會時,會將黃瀨寄放在青峰家中、他看著黃瀨長大、教會他如何打籃球、抓蟬和抓龍蝦,彷彿在補償在那個夢中沒能經歷這些的黃瀨、那個美麗到不可思議的十歲的黃瀨。

  

  對於黃瀨涼太、他總感到很微妙。

  

  十五歲到十七歲的青峰大輝夢中的黃瀨,是跟他同年紀的少年,不知為何總是知道他的生活發生了什麼事,是他不存在於現實的朋友、也是他一直很想要對方可以來到現實的人,他總是會想像著、跟黃瀨一起打球聊天會是怎麼樣的。

  

  

  而二十七歲到三十一歲的青峰大輝眼前的黃瀨,是在現實中的、卻沒有夢境中的記憶。

  

  令他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但、少年的黃瀨跟在夢中的黃瀨確實是同一個人,他想這麼相信。

  

  

  「吶、小青峰我跟你說噢、」黃瀨一邊將礦泉水的瓶蓋轉開、一邊像往常一樣吱吱喳喳地說道,「我今天午休的時候夢到小青峰你欸,我夢到我站在向日葵花田裡---」

  

  

  青峰愣住了。

  

  

  在向日葵花田中的身影與眼前的人重疊了。

  

  

  

  「---雖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啦、但感覺我正對著你笑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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