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深深覺得自己真不該來這所學院。
  明明是很舒服的在小憩,結果一醒來就看到互相對恃的兩人,氣氛瀰漫著殺氣不說,問題是他的小命根本沒辦法啊!
  現在的狀況是怎樣!?小倆口吵架也不用鬧到他這來吧?他一點都不想無辜被波及啊!
  提爾看看渾身緊繃的莆棘又看看表情透露著幾分茫然的“朔”…不對!
  那隻小鬼的眼睛啥時一隻變成紫色的了!
  易容也沒那麼神奇吧!
  所以說…小鬼被掉包了嗎!?做出如此結論的提爾恍然大悟。
  難怪那個木頭冰塊會如此生氣,嘖嘖,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阿,上次看到這傢伙發火是什麼時候阿?不過這假冒的小鬼也真慘,大概吃不完兜著走了吧。
  完全往錯誤方向思考的提爾對“朔”投以憐憫的眼光,好似下一秒人家就會魂歸西天一般,甚至在心理盤算要不要去定個棺材好收屍了,把自己身為醫者的身分拋到九霄雲外。
  剛從茫然狀態清醒過來,而被誤會的亂七八糟的陳零在接觸到提爾憐憫的視線時,一整個惡寒加汗顏。
  敢情這傢伙是想到啥來著?那種眼神是怎麼回事啊?
  她又沒去赴死!不對,現在的狀況的確很像赴死…等等!他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居然見死不救!她不但要把他切成七七四十九塊還要鞭屍!太過分了!
  「你是誰?」莆棘眼神犀利的盯著陳零看,冷冷的重複了一次問題。
  「這身體的原主人,曦‧加百列。」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罷了罷了,乾脆一次說清楚,省得惹來更多麻煩。
  慢條斯理的把朔照上去高等幻術剝離,陳零不意外的看到提爾膛目昨舌驚嚇的表情,和莆棘微愣又在下一瞬間恢復的冰塊臉。
  「小曦…!小朋友!」提爾駭到了,他真的駭到了,他要去收驚!「你…你你…你…」驚慌失措的指著陳零,提爾真真切切覺得自己被耍了!
  小曦就是黒豹小鬼,但是感覺怎麼會不一樣啊!完全不同!小曦小朋友什麼時候練的演技他都不知道?
  「你你你你你你你…」提爾氣絕,「小朋友你耍人也不是這樣耍的吧!」
  「咳嗯,可以容我解釋一下麼?」陳零攤手,無奈。
  「說。」莆棘相當幹脆。
  於是她花了整整一個小時解釋前因後果,包括她跟朔之間的關係,當然隱瞞了一些他們倆不該知道的。
  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還是可以分辨的。
  只是內心覺得有些麻煩。
  她並不愛生事,但是事情總是喜歡纏著她。
  這是復活的代價麼?
  「所以這是精神層面的問題嗎?」提爾沉吟,「那就要去借精神部門的傢伙了,但是他們簡直一個比一個難搞…」
  「等等,我有說要他醒來嗎?」陳零挑眉。
  「欸!?」
  「如果他醒來的話,我就會睡著,抱歉,我一點都不想再度沉睡。」尤其是醒來之後不知道又會扯出多少麻煩。
  「這麼說也對…真是很難的二選一啊…」提爾抓抓頭,無奈。  
  
  嘻嘻…哈哈…呵呵…
  四周衝斥著孩童的嬉鬧聲,再靜謚的空間內不斷迴響。
  時間緩慢的流逝,他仍然感受不出什麼,盡自己的本分,安靜的躺著,隨著咒文的旋律而壓抑著強大的力量。
    
  「傘!喂,給我站住!」扇一把拉住在白園一臉閑散的傘,大有不站住就沒命的氣勢:「你,跟我回無殿去!」
  「為什麼?」萬年冰塊臉面不改色。
  「當然是處理“那件 東西”!」扇眉頭深鎖,「“那邊”都快殺過來了,再不趕快把“它”修成完成品,我怕會被銷毀。」
  「那邊…他們不是不管這事麼?」
  「八百年前就在管了!」扇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
  「鏡呢?」
  「留在無殿看顧,大概能撐一陣子。」
  「是她的水鏡看到的麼?」
  「對…你問這做啥?」
  傘不回答,快步繞過扇往無殿走去。

  他安寧的沉睡著。
  闔眼的面容蒼白而柔和,在綿長的黑暗中,宛若時間靜止般的,絲毫無任何變化,胸膛因微弱的呼吸微微起伏,讓人不至於認為此人以永遠長眠。
  但在這個空間中,連呼吸也是多餘的吧,不再有意義。
  呵呵
  清脆的笑聲突兀的響起,劃破了死寂的寂靜,迴盪在讓人窒息的黑暗。
  呵呵  
  他的身體也隨之起了變化。
  青筋若隱若現從四肢、脖子暴起又縮回,像是極力的壓抑什麼一般,臉龐卻依舊平靜的淡然,波瀾不驚。
  還要忍麼?  
  聲音咯咯笑著,帶著發現好玩物品的有趣。
  週遭漸漸亮了起來,或大或小的銀亮紫球漂浮在空中,末端的細細銀絲連在他的青筋上,一起跳動著,煞是詭異。
  躺臥著的祭台散發出了朦朧的光暈,刻畫上的咒文逐一開始運轉,啟動的媒介是他的新鮮血液。
  沒錯,這是他的血、他的骨、他的肉,他跟他們,是一體的。
  以漫長的時間為見證,融進他的血脈、糾纏他的靈魂、立誓約於他的骨骼,最堅不可破的牽絆。
    放棄吧。
  嘴唇動了動,低沉的嗓音蓋過了清脆的笑聲,那是他的聲音。
  放棄?
  清脆的聲音猛然拔高,尖銳的刺耳。
  哈哈哈哈…放棄!放棄!?你認為有可能嗎!? 
  高亢的音調放肆的嘲笑著,伴隨著瘋狂。
  我困在幽冥紅蓮那樣久了,你認為我有可能放棄嗎!?啊?</font>
  他沉默,深吸了一口氣,嘆息似的吐出。
  安分點。
  警告性的嗓音不在有第一次的溫和,反而有些許的嚴厲,宛若在訓誡頑皮的孩子,再次蓋過了那狂亂的尖嘯。
  啊 ─── !
  刺激般的拔竄了幾個音階,聲音憤怒的高聲咆叫,支離破碎。
  回去!
  他嘶吼著,下了最後通碟。
  『吭!』
  碎裂的聲音響起,為鬧劇的結束畫下了句點。
  空間回歸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他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動著,身體沒有破損,卻覺得滿目滄夷。
  那是一種疲憊,厭倦的疲憊。
  一成不變的黑,那樣的熟悉、那樣的習慣,也是一路走下來,唯一陪伴他的東西。
  或許曾經擁有過光明,但他忘了。
  就像跌入這裡張開眼睛的第一天一樣。
  舉目望去,連視力都是多餘。
  沉寂在記憶中的片段,他看不見光明,明明親手撫摸、擁抱過的。
  卻連一絲一豪的溫暖都沒留下。
  為什麼沒想過要走呢?他問過自己許多回,沒人回答他。
  他天生就該待在這裡,彷彿天經地義。
  他看過他在外界吸收的知識,或大或小、或方或圓、或凌亂或草雜的法陣和圖文,每天想過一遍,背誦著它們的不同功用。
  索然無謂的事情,成了無聊時光中唯一能打發時間的趣味。
  他還沒瘋真是奇蹟。
  連他都覺得這可以把人逼瘋。
  偶爾,在片段的寧靜,他認為可行的時候,會去努力的回想被濃濃大霧遮蔽的那些記憶。
  徒勞無功,嚐試後的結論。
  那些記憶很重要麼?
  很重要。
  很重要。
  那是他應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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