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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自以為看到了真實,世界就在暗處狠狠的嘲笑你,繼續運轉著真正的真實。
                        ───BY洛凡恩‧猶安

  
  夏如凡娜突然笑了,輕聲問我:「你會吹奏什麼樂器麼?」
  
  我習慣性的微愣了下,才點了點頭,手從風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管許久不曾吹奏的玉笛,它還在波光流轉著,閃爍著光輝。
  
  「那等下幫我伴奏囉。」他忽然站起身,露出燦爛的笑顏,寬大的白袖一揮,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大聲喊著:「舞者我──夏如凡娜──要跳從遠方傳來的舞蹈囉!若有人想欣賞,請靠過來吧!」
  
  「而這位!」他白皙的右手指向我,「是位好心要幫我伴奏的旅人先生!」
  
  不少村民聽了我要幫他伴奏,紛紛靠了過來,一雙雙琥珀色的眼眸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我瞬間頭皮發麻,握著玉笛的手不禁滲出了冷汗。
  
  「夏如凡娜──我要吹什麼曲子?」我極小聲的急切喊道,老天爺!
  
  「啊?」他轉過頭來看著我,髮絲如陽光般紛飛,腳步一動,身子轉了半圈,微笑,「吹奏你想吹奏的。」雙手優雅擺動,他居然直接就開始跳了!
  
  就算是失去了大半,我還是徹徹底底當場傻了眼,哪有人這樣的啊!
  
  撫著玉笛冰涼的身軀,我漸漸冷靜下來,觀察著夏如凡娜的舞蹈。跟其他舞者的奔放熱情風格不同,夏如凡娜跳起舞來宛若溫暖的陽光及柔和的月亮,優雅且活潑,就算許久不曾碰笛,我還是感覺到了其中自然美好的節奏。
  
  我閉上眼,笛停在唇邊,第一個音該是舒服的FA,再來是跳動的Mi,以及雙個Re跟SOL合成的律動…
  
  曲子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出來了,我手指按出的旋律還是不太熟悉的生澀,不過已經很不錯了我想,一曲終了,當夏如凡娜笑容燦爛的捧著木碗時,叮叮噹噹的聲音馬上響起,不過十分鐘,滿滿的銅幣金幣就疊了小山般高。
  
  「月華吹的很好喔!」他蹦蹦跳跳的過來,雙手拿著裝滿幣值的木碗開心的旋轉了一圈,最後彎下腰來把木碗遞給我,笑容燦爛的說道:「平分!」
  
  呿,我還以為要全給我呢。
  
  不出幾分鐘就看透我的想法的夏如凡娜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微笑道:「月華不能太貪心噢。」
  
  「想想而已。」我聳聳肩把一半的幣值拿走,的確,我只是想想罷了,他跟我都需要這個世界的貨幣來度日,至少在移動到下一個世界之前,都需要。
  
  「月華跟我一起旅行吧。」他笑了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型,「我們可以一起走。」
  
  我瞇了瞇眼,「伴奏有很多個。」
  
  他把木碗中剩下的幣值倒進小布袋中,小心的繫在腰間,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但你的歌曲我最滿意。」
  
  「隨便,你在這旅行幾年了?」我把玉笛收回口袋中,拍拍有些皺起的長褲。
  
  「三年。」夏如凡娜笑嘻嘻的看著我。
  
  「好,我跟你走。」
  
  就這樣,我跟他一起走了。
  
  離開村莊的時候,我問了個一直被我遺忘,卻對我來說相當重要的問題,我直視著夏如凡娜的雙眼,把巨大的鐵劍背好,「天賦是什麼?」
  
  他對我笑笑,「風。」
  
  「風?」我喃喃的重複,忍不住說道,「你在跟我打啞謎嗎?」
  
  「沒有啊。」
  
  他跟我並肩而行,我看著後頭越來越遠的村莊,有些不解,和更多的疑惑。
  
  「是風喔。」他張開雙臂,擁抱著迎面而來的涼風,單純的笑著,「月華會得到真正的風喔。」
  
  「真正的風…?」嗯,太抽象了,更像在打啞謎了。
  
  「對啊!」他一邊緩步前進一邊放肆的笑著,「會有風的喔!」
  
  風嗎…?
  
  撲面而來的任性的風,一接觸到我就化成了環繞著的氣流,我感覺到我的時間在一瞬間靜止了,定格了之後再度啟動,風消散了開來,夏如凡娜面帶微笑凝視著我,轉著輕快的圓圈。
  
  「看來你還要很久喔!」
  
  「不要跟我打啞謎了喂!」

     

      最後我仍然沒追問到它的意思。
  
  我看著原本天空藍的蒼穹逐一染上了黃昏晚霞的豐富色彩,在上上個世界稱呼為逢魔時刻,一個標準模糊的時段,太陽沉下了山的身後那一刻,灰色陰鬱的烏雲遍佈了夜色的畫布,灑上了點點雨滴。
  
  我跟夏如凡娜在泥濘的小路上狼狽的奔馳著,尋求庇護的地方──但或許只有我一個人在狼狽。
  
  因為夏如凡娜在跳舞。
  
  他在水滴之間輕快的穿梭著、與調皮的水之精靈一同共舞,金燦的頭髮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他快樂的笑著,沉浸在冰冷的雨交織形成的水之陵墓,宛如來自童話故事中的純潔妖精,滋潤的雨水跟隨著他的腳步滲進了大地,我似乎能聽到來自地底的滿足嘆息。
  
  他一路牽著水之精靈的手來到下一個村落的入口,就在他放開水之精靈的那一刻,雨停了,烏雲們喧鬧著一哄而散,奔流的雷電不再咆哮,安分的回到最初的家鄉,我看著夏如凡娜如星辰般燦爛的金髮,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好驚人的天賦,簡直是神賜的能力。
  
  「月華,我們走吧。」
  
  夏如凡娜對著我微微的笑了,牽著我的手,輕盈的踏進了新的村莊。
  
  
  我們進村莊第一個去的地方卻並不是旅館,而是鞋舖。
  
  我的涼鞋早已因為長期的旅行而破損不堪,這次的雨更是雪上加霜,磨損到老闆看了搖頭再搖頭,無奈之下,只好買了新的靴子。
  
  靴子是和涼鞋一樣的黑灰色,我坐在石階上把上面的帶子綁好,這個世界的建築似乎都是石磚所建,我很喜歡這種建築,整齊又淳樸,且較乾淨。
  
  「月華比較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囉。」夏如凡娜笑了笑。「雖然失去了輕盈的腳步有點可惜,但月華有存在感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平常沒有存在感嗎?
  
  似是讀到我疑惑的夏如凡娜還是只對著我笑,我瞬間感覺到他如果沒有失去東西,說不定會比較好一點,該死的笑容,該死的啞謎。
  
  我們在黑夜再度黯淡下來之前找了個旅館睡,幸好才剛入夜幾個小時,老闆才沒有當面把門摔上。
  
  匆匆吃了老闆準備的簡陋晚餐,其他的房間也有其他的旅客在疲憊的沉睡,我能聽到他們平穩或急促的呼吸節奏,今天大家都在做好夢,這是好事。
  
  我把背包和鐵劍放在床底下,躺在不是很舒服的木床上昏昏沉沉睡著了,對面的床鋪也傳來衣物的細碎摩擦聲,夏如凡娜背對著我而睡。
  
  月亮還在對我嘆息著。
  
  隔天一早,我就被他挖起來,我夢到了一些關於過去的零碎片段,但還來不及細想,我已經被拖到廣場上了。
  
  這次的村莊廣場上有一個噴水池,夏如凡娜依舊笑笑之後開始跳起舞,旋轉,舞動雙手,跳躍,每個動作都有著韻律,但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沒什麼興致吹奏,幾首之後就不吹了,一起休息。
  
  「月華真是挑剔呢。」夏如凡娜笑著這麼跟我說,我有些困惑。
  
  「我的舞啊,你今天沒麼興致奏響吧。」
  
  我點點頭,的確,我並不想吹笛,連一個音都不想。
  
  夏如凡娜笑的更燦爛了,「那是因為啊,你之前看到的舞,我都有把情感一點點的放進去噢。」
  
  「沒想到月華這麼挑嘴,沒情感就不吹好曲子。」
  
  「這樣不好嗎?」我問。
  
  「不,這樣很好。」夏如凡娜笑著說,「很好噢。」
  
  「喔。」我淡淡的回應。
  
  他笑了笑,「真好奇月華來自哪個地方呢,最初的那個喔。」
  
  我聳聳肩,「你先說吧。」
  
  他笑的極其開心。
  
  「我來自古波利亞,那在水上的家鄉啊,環繞著清澈的海洋。海鷗在天空上愉快飛舞,人們與水共存,他們開心的大笑著,珍惜著每一天,因為啊──水不會永遠對他們如此溫柔──」
  
  他哼著來自他方的童謠。
  
  「總有一天哪,總有一天哪,水會淹沒那古波利亞,但我們不會害怕,我們會大聲喊著,古波利耶啊,你永遠是我們的家鄉。就算被海水淹沒──就算沉睡入夢──」
  
  「但願我能在那之前回到我的家鄉──與我的家人們一同度過殘存的歲月──大笑著歡唱著──直到走向最後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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