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開始是在緋鳴首都的一間客棧。
      正值傍晚時分,剛到這座城的我還罩著褐色帶點髒污的斗篷,兜帽蓋在自己的頭上,好遮掩我那對人類來說是妖異代表的燦金雙瞳,和一頭烏黑宛如最深沉的夜色般的長髮,端坐在客棧的一小不起眼的角落,疲憊的吃著簡便的晚餐。
  這家看似普通的客棧其實臥虎藏龍的,像我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也就省下了引人注目的問題。空氣中瀰漫著各種血脈族群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倒也蠻像我混沌一族的氣味 ── 雖然這世界上的混沌只有我一個,也除了我之外沒人能辨認我族的氣息。
  我有些落寞的想著。
  等等什麼落寞?我還年輕我才十五歲啊!最多也才惋惜吧!哪來的惆悵啊!
  猛然醒悟在心理無限吶喊的我搓著被我掃掉一半的飯,看著少量的食物差點險些把筷子折成兩半。
  副業是盜賊的我從小就在我那偉大師傅的控管下不習慣吃太多,但在一次偷溜出去嚐到美食的滋味後,便打破了只吃稀飯素菜素肉的規律三餐,開始對美食產生了強烈的渴望 ── 差點沒把師傅老人家氣死,但在另外一個師傅的嫡傳弟子的制止下才沒把我扒皮拆骨燉湯炒肉餵狗吃。
  在那之後,就算是吃美食我也會控制在一定的份量,才沒有因為胖了幾斤肉的關係被師傅剁成碎肉。畢竟我又不是沒血沒淚無情冷酷不懂得品嘗食物美味的殺手,也不是飄逸出塵清心寡慾的仙人神靈,更不是只喝鮮血的吸血族,當然會有對美食的渴望啊!雖然要變成他們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沒必要我還是比較喜歡維持我混沌的種族。
  但現在的我吃喝的都不是美食…只是相當平常的家常菜…照這種狀況捨棄味覺好像也沒差喔…
  低低的嘆了一口悲哀的氣,我無限悽涼的把美食拋到九霄雲外跟那個不知道是存在還是不存在的創世神作伴,啜飲了一口貢丸湯,在這此時高分貝幾乎震破我耳膜的尖叫聲響起。
  「啊 ───── !!!搶劫啊 ────!!!」
  揉了揉發痛的耳朵,我原本就很累而發沉的腦袋又更累了一層,媽的,哪個不長眼的這樣裝模作樣的哀哀叫?誰不知道在這亂世所有人為了自保在路邊隨便抓個乞丐也會武功?更何況是在這龍蛇混雜的客棧?
  尤其這一個月緋鳴的首都在舉辦武林大會,許多神能異士都來了,真麻煩,看來我得小心行事了。
  懶洋洋的不動聲色觀察了下周圍,因為尖叫聲很淒厲所以我很輕易的就找到了事發地點,悄悄的改變了一下位置,正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現在的狀況。
  一名面容姣好的二十歲上下的女子花容失色的被一名中年大漢持刀挾持,年輕英俊的掌櫃不知在說些什麼,大概是勸告不要傷及人命之類,而小二們則相當識相的閃避那個區域,老套,卻還是很多人觀看。
  「少囉唆!快把錢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她!」
  中年大漢凶惡的對掌櫃咆哮著,亮晃晃的刀子擦過了女子白皙的脖頸,流下了殷紅的血絲,她淚眼婆娑,身體像是受驚或是被屈辱一般的顫抖著,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愛 ── 但我卻沒看露她一閃即逝的精光和傲氣。
  哼,我冷哼一聲,已不屑再看下去,那個中年大漢大概是第一次來這家客棧吧,真是倒楣鬼,這兒的掌櫃可是隱居的修真人啊,而那名女子,則是掌櫃的髮妻,當初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姬蘭萃。
  見談判破裂,正當掌櫃想出手之際,一名年輕一看就知道涉世不深的小子搶先一步打飛了大漢的刀子,大概是想上演英雄救美的戲碼,但是 ──
  我瞳孔瑟縮了下,全場看著打飛的刀子飛往的方向也倒抽了一口氣。
  狗日的,刀子往我面門直直飛過來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我反射性的伸出右手往刀子一劈,只聽“鏗”的金屬斷裂聲響起,刀子斷成兩截,一截插在我的桌子上,一截掉在地上,徒手砍刀的我當然不可能毫髮無傷,右手的小指被括出了一條細小的刀痕,滲出了血珠。
  幸好只是小傷,舔舔就行。
  我不顧眾人驚訝警戒忌妒疑惑恐懼算計的目光慢條斯理的把剩下的飯菜吃完,起身,繞過因為差點誤殺人而嚇呆的小夥子,走到櫃檯前付帳,再慢吞吞走上樓梯,不發一語的回房。
  我剛把門關上,原本安靜的一樓馬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嘩,剛剛的安寧顯然是想我可能會當場抓狂宰人,笑話,在場那麼多江湖老手奸商謀士,我恐怕一動手就會被盯上,捲入某某麻煩中,更何況我的脾氣也沒那麼差。

  既然我表明了不想惹事的態度,他們就會立刻打消利用我或除調我的念頭,畢竟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身後說不定還有什麼人物靠著呢,在不清楚我底細的情況下他們自然也不敢隨便招惹,說不定是個麻煩也說不定。

      人喔,有時候總是會想太多,不過這也讓我省去許多麻煩。
  不過…
  我直勾勾的盯著房門下的陰影,這混小子也奇怪,他也該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況且我剛剛沒對他動手就很不錯了,沒躲我躲的遠遠的還單獨來見我,是不是太天真了一點?
  「扣扣。」門外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似乎是想離去卻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我的房門,嘖,能不能裝傻當沒聽到?
  「扣扣。」
  可惜天不從人願,小子不屈不撓的再次敲了敲房門,靠,我現在開始盤算要不要等下請他進來然後就一劍把他KO?或者不理他直接我睡我的、他敲他的,比耐力看誰先放棄?
  「扣扣。」不理他。
  一個時辰過後…
  兩個時辰過後…
  「扣扣。」
  …………
  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有必要打擾一個長期旅行的人的睡眠嗎?
  我都聽到跟他同行的那個大師兄勸他別敲了的聲音了,甚至還知道他姓林名紫章,在這樣下去我要不要直接布下隔音節界好圖個耳根清靜?
  「師弟你就別敲了,你這樣一直打擾人家,就算人家開了門也不會對你有什麼好臉色看地,而且說不定他很累了呢,別敲了罷。」
  門外傳來他大師兄苦口婆心的聲音,我亂感動一把,你說的沒錯阿,混小子你快走吧,我很累了真的,在敲下去我說不定會直接宰了你。
  「師兄,天色很晚了,您就先回房去休息罷,我一定要他開門。」
  混小子如此堅持的回道,還字正腔圓鏗鏘有力咧,真是囂張,到底是誰要求誰啊!!
  「師弟,你這樣是不行的…」大師兄還在努力的勸。
  說真的我現在很佩服這兩人的耐力,他們一個堅持一個苦苦低勸,就這樣在我的房門口足足站了三個時辰,真是…相當的有恆心啊!
  如果我在不理他們恐怕他們就跟我秏上一整個夜晚,所以我下了床,罩上了斗篷然後伸手打開了房門。
  「兩位有何貴事如此急迫,需要打擾在下的休息?」
  我微笑。


      翻弄著手中參加武林大賽的木牌子,我感嘆著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天真了。
    他們師兄弟倆一進來就說了些什麼前輩真是武功蓋世、神乎其技之類的啦哩啦紮,然後就強行把這塊牌子塞到我懷裡請我好好保管,連酬勞都沒給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自己的東西自己不好好保管,反而拿給別人…難道他們就不怕我把這塊牌子賣了麼?武林大會的牌子一定能賣個好價錢的,現在這年頭喔…嘖嘖,人都沒有防備心了啊。
  想著想著,我從包裹中拿出我來這城的真正目的 ── 一幅貴族訂做的畫。
  我是個手工藝品販賣者,風評在中小貴族中都相當不錯,而這幅畫比較特別了一點。是居住在緋鳴首都的大貴族丘氏的一名小妾想要討自己喜愛字畫的丈夫歡心特別定的,雖然只是旁系家族,但這是我第一次給大貴族作畫,特別畫仔細了點。
  原本想說明天就把畫送去丘氏家,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先不論剛剛被那兩兄弟一搞,客棧的一些人已經知道我有參賽牌子了,估計明天就會來搶。而且就算我到了丘氏的大門說不定人家還不肯放我進去呢!
  基於種種考量下,我拿出粉筆開始在地上畫起傳送陣的陣法,只是傳送小物件而已所以很快就畫好了,把畫放到傳送陣上,在放上一封信,我輕聲低喃:
  「駐所在時間與空間交接之處的那位啊,請借我一些力量將畫傳送到該去的地方所在,如果要算帳我對你不敬的話請等我死透了在說,謝謝。」
  傳送陣發出炫目刺眼的光芒,半個時辰後才逐漸消散,我揉了揉差點瞎掉的眼睛低估著,就說不要報復我了嘛,怎麼神明都那麼小心眼?到底是誰說他們很偉大很仁慈的啊?
  抱怨完了之後,我看了看還在我手中的牌子…嗯…這麼麻煩的東西絕對不能留在我這兒…看了看窗外,萬里無雲鳥語花香…牌子阿,你的安息之地就去那兒吧!看看我對你多好!
  用力的牌子丟出窗外,我聽到“啪”的輕巧落水聲,抬頭望天,然後是廚房大叔爆出的怒吼──
  「操他娘的庵的湯!幹!都毀了!這是誰的破爛牌子!?林紫章!?吼吼吼!哪來的愣小子你完了!」
  接著樓下傳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好像是那個混小子的聲音吧,嗯哼,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
  「不過沒想到牌子上還有刻參加者的名字呢,呵。」
  我輕笑,把窗戶關起來,滿足的鑽進被子裡,心情非常好的睡著了。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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