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魚小森

       我洗好澡換好衣服之後，躺在床上的雙胞胎也醒了，他們揉了揉雙眼打了個哈欠，然後就在紅夜的右手不經意的擦過突起的龍角和鱗片之後…
　　「呀！」他發出一聲慘叫，愣愣的望著自己的右手再往自己的額頭左側摸去，我很順手的把鏡子往他的左手塞，這下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額頭長出了什麼，當場嚇住了，動也不動。
　　「這是…龍角？」跟自家弟弟比起來，冰夜冷靜多了，他微微訝異了下，大海般湛藍的眸子閃過一絲錯愕又恢復平靜，隨即望向在一旁竊笑的我，投出疑問的目光。
　　「嗯啊，你們長龍角了，恭喜啊。」我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對他們道，綁成高馬尾的頭髮長度只到脖頸，很涼快，一身簡便俐落的青衣也相當適合長時間旅途用，待會兒去謝謝村民罷。
　　「龍角！？」紅夜這才反應過來，一臉激動：「為為為為什麼會這麼快！？不是說百歲的時候才會長嗎！？」
　　「那是指正常龍族啊。」我高興的笑啊笑，彈彈他的額頭，「你忘記你的血緣了麼？啊？」
　　冰夜見狀相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似乎是在頭痛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天兵的弟弟。
　　「那現在怎麼辦？出去的話會被發現的。」某人還是一臉傻愣愣。
　　「噗哈哈哈哈…」我毫不客氣的笑出聲，這傢伙真他媽的逗。「你真的神獸嗎？哈哈哈哈…」
　　「抱歉。」冰夜狀似很頭痛，「他以前都不愛看書也不喜歡法術…所以根本沒有基本常識…」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的…哈哈哈哈…」我上氣不接下氣。「這已經不是有沒有看書的問題了吧…哈哈哈哈…」
　　「…」冰夜已經不想在說些什麼了，他伸手往龍角的地方輕碰了幾下，鱗片和突起的地方就消失不見了，一片光滑。
　　「咦？」紅夜則是呆呆的看著自家哥哥的動作，而後一臉恍然大悟，也伸手碰了幾下，鱗片和龍角也消失了。
　　我勉勉強強忍住了笑，他總算想起來了啊…剛出生的神獸其實沒多少力量，所以在他們成年之前，為了保護自己，本能會驅使他們用自身的所有力量發動隱蔽作用的法術，遮掩自己的蹤跡氣味，免得成為其他妖族的盤中飱。
　　而在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時候，多多少少都不會很成功，難免會有尾巴之類的跑出來，不然就是族裡的特徵突然要長了，這時候他們就能靠天生下來第一個學會的法術來隱藏這些特徵。
　　現在我眼前的這位，噗，居然忘記了…天啊…真是奇談，他到底是怎麼活過這十二年的我很懷疑。
　　「柳，別笑了，別人看了還以為你會笑死呢。」昌羅漫步走進屋子裡，顯然剛剛去散步了，不過一進門就諷刺別人說明他心情挺不錯。
　　「呿 ~ 我死了又不甘你的事。」我無所謂的望他一眼，伸了個懶腰。
　　「當然甘我的事，你死了就換我收徒弟了。」昌羅冷笑了下，反擊回去。
　　「收個徒弟也好啊，剛好改改你那孤僻的個性。」我笑，來就來嘛，怕你不成？
　　「狼族的人一向只和同族的來往，你沒常識嗎？」
　　「哦 ~ 那真是特別呢，不過貌似你現在好像在跟非狼族的來往喔。」我指指自己，「撇人可是正統的混沌呢 ~ 」笑。
　　「種族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差別，不是麼？曾經這樣說的不知道是誰喔。」
　　………
　　………
　　嘖，又輸了。

      我跟昌羅吵架從來沒贏過，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吵架旁人都認為──我也認為──他是處於下風，但是到後來沒話說的總是我，這讓我每次跟他吵完架都鬱悶了好一陣子。
　　把雙胞胎拎去盥洗穿衣吃早餐之後，我們道別了村民，我順便跟村長說了聲謝謝，謝謝他們讓我在神木下哭了那麼久，結果村長笑呵呵的遞了個木製的手鐲給我，說有了這個想來哭的時候就不會迷路了。聽了我相當尷尬，卻還是吶吶的把手鐲收好。
　　走出山之後是一片荒郊野外，一條小徑蜿蜒的往西方而去，那是往獸之谷的方向，最快的路線也要走個一個月，會經過五座城市，然後穿過獸之谷之後就是亞琦拉的國土了。
　　定好捷徑之後，我把地圖拿給昌羅看，雖然走的地方總是被說硬闖人家的地盤…不過這是最快的路線啊…
　　「你確定真的要走那裡？」昌羅的頭從地圖後方冒出來，指著我用紅筆圈起來的森林。「其實我們真沒那麼趕…」
　　「嗯，就走那裡。」我點點頭，「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這段路附近又沒什麼風景可以看。」
　　沒有風景＝沒法畫畫＝到了城市沒錢賺＝浪費時間。嗯，就是這樣。
　　深知我個性的昌羅相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喂喂喂，其實該嘆氣是我吧，平白無故多了個傷患＝累贅＝沒用＝多了一張嘴吃飯，你搞錯了吧！
　　「你敢說，你忘記N年前的那件事了嗎？」他看了看地圖，在看看我，突然這麼問道。
　　聽到這句話我的右眼跳了一下，N年前的那件事…不會吧！？難道是…！
　　「你該不會是想說…」我嘴角抽搐了兩下，「那個人，還在等我吧？」
　　「不然呢？你以為還有什麼？」他笑，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不─────！
　　「我馬上改道！！」我立馬撲上去一把搶走地圖，刷刷刷的開始改路線。
　　開玩笑，那個人、那個人，可不是我能惹起的貨色啊！
　　「你別改了。」他把地圖從我的手中抽走，「估計以那人個性早就察覺你的氣息了，你認為他會怎麼做？」
　　「把其他所有路線全數封殺。」我反射性的回答，而後猛然體悟這幾個字連在一起的意思，我僵硬的笑啊笑，「難道他真的把…」不要啊…
　　「嗯，後面的路大約都斷了吧，我們被關進“領域”裡了，打從你用言語認可並確認要走那裡時開始。」
　　NO───！！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完了…」哀嚎。
　　昌羅的眼神帶著幾絲憐憫，「別說了我也覺得我很衰，都已經用那麼明顯的暗示了，你居然還聽不懂…」朽木不可雕也啊。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我還以為他那種個性早就忘了我，真是倒了楣運，我出門應該要看黃歷的。」麻煩，這真是千古以來的大麻煩。
　　「你要不要探查看看，說不定會有漏洞。」昌羅提出建議。
　　「好吧，只能這樣囉。」我感到非常無力。
　　閉上眼睛，我第一次誠心誠意的輕聲吟唱：「風，我是你的子民，請傾聽我的請求，指引我們一條出路。」
　　風微涼的颳起，我的意識跟著祂飄過了每一根草、每一吋土壤，濕潤的空氣以及粗操的樹木…
　　然後，我相當失望的睜開了眼，跟昌羅對看一眼，搖了搖頭
　　「「怎麼辦哪…」」這次，我跟昌羅相當有默契的一同哀嚎。

      抱怨完了之後，還是得繼續往前走，沒辦法啊，總不能一直停留再原地不走吧，更何況我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那位可以放我走。
　　打定主意後，我跟昌羅決定就照我定的那條該死的捷徑走，如果碰到苗頭不對在想辦法，雙胞胎則是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外，這樣也好，那人對無知的事物通常都沒多大興趣，事實上他其實一直嚴重誤會我擁有無盡的知識，這根本是誤信傳言…
　　哪有人規定身為混沌就一定會博學多聞的啊？我一根直腸子通到底對他說，偏偏他就是不信，固執到我想直接把他丟到幽靈國度去，算是第一個讓我挑起殺機的人，這人到底是為什麼存在的啊？
　　而我在地圖上用紅筆圈起來的那座森林，就是那位的居住地，吸血鬼古森，沒錯他是個吸血鬼，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對知識狂熱的瘋子，被那種無盡般的知識吸引進而瘋狂我只能說，他真是倒楣。
　　從來都沒想過居然有人會因為那種東西而燃燒…這個世界果然混亂的一團糟。
　　大約走了幾天之後，我們一路上闖過了許多少數種族的地盤，像是水神地精之類的自然生產之物，在不斷道歉借路的情況下來到了人類俗稱黑森林的吸血鬼古森，才剛到門口而已就有一大堆蝙蝠在拍翅而飛…吸血鬼的味道濃厚的讓我想吐。
　　我渾身不舒服，身體相當燥熱卻也冰涼的可怕，我討厭這裡。
　　「你還好吧？」冰夜一臉關心的問道，「要不要休息下。」
　　我一面蹲著乾嘔一面點頭，真的太噁心了，這樣濃重的執念壓的我都想快點死了，瘋子專屬的赤裸裸慾望，果然是世界上最不講道理也最恐怖的東西。
　　「嗚嘔…」正想著，我忽然吐出一堆黑漆漆的塊狀物，全身都在冒汗，那是混沌體內的一些小雜質，我們本身就是各種不同的物質所架構而成，所以才混亂，才懼怕純粹，吐出雜質算是在某些純粹的意念特重時，減輕壓力的辦法。
　　抹了抹嘴巴，昌羅把水袋拋給我，我仰頭灌下，身體比較清爽了一點，把水袋拋回去，雖然混沌本身喜混亂厭惡純粹，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不把身體轉換成完全的種族不行。
　　但是要變成什麼？
　　我抬頭望向昌羅，發問：「我可不可以把你的種族借用下？」
　　他回我一記狠瞪，我好傷心噢，真的。
　　「嘔…」正想繼續思考變啥好，沒想到又一陣反胃，刷啦刷拉的又吐出了一堆雜質出來，糟糕糟糕，如果吐太多出來的話待會兒離開這兒是會虛脫的，混沌如果沒雜質那還叫混沌嗎？
　　我急急的雙手合十，開始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轉換，老實說，轉換過程有點奇妙，像是不斷的旋轉再旋轉三百六十度，轉個讓你頭暈目眩，然後身體重新分解成一塊塊後再度重組成其他東西──
　　我睜開眼睛，發現身體異常的輕盈，奇怪，我是變啥去了身體那麼輕盈而且為什麼剛剛看來很小的野草放大了幾百倍？
　　「柳───你他媽的混蛋！」耳邊傳來了昌羅的怒吼聲，我感覺他的聲音像是被擴音器放大了數十倍不止，頭痛了好一會兒，我感覺被人從半空中撈了起來，放在手心，一面亮恍恍的鏡子放在我眼前，清楚的照出了我現在的模樣。
　　咦──我有點困惑的看著鏡中的倒影，不過是變成蜂鳥而已啊，昌羅那麼生氣幹麻？以前又不是沒變過，而且我變的蜂鳥還蠻可愛的啊，藍綠色為底的羽毛，脖子有像圍巾一樣的橘色絨羽，尾羽是逐漸漸層的天藍色，肚子是潔白的，眼睛還是那燦爛的金。
　　「你以為變成鳥在這森林很好玩啊！」昌羅二度怒吼，「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如果你要變成動物麻煩請變成有自保能力的好嗎！？要變成鳥就變老鷹或鳳凰我一定不會有意見，但是你變成蜂鳥是他媽的幹什麼用啊你！」
　　我被罵的很無辜，我變得蜂鳥又不是普通的沒有自保能力，我現在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風元素做出攻擊，甚至不必念咒或祈求，殺傷力也比較大，因為元素很偏心，他們都比較喜愛能天生感受到他們的種族。
　　但是我現在無法開口反駁，因為昌羅聽不懂鳥語。